粘液爬满整个客厅。
黏糊糊的蓝与紫，腐蚀苍白的纯净，这里不再是我的蓝天，我仿佛看到了幽邃的深海。
奇形怪状的鱼与虾浮现在我的眼前，我伸手抓住一条像是鲶鱼一样的水中生物。
饥饿驱使着我将其塞到嘴里，冲鼻的腥味，血液的香甜在口中弥漫开来。
尖锐的牙齿撕裂滑腻的黑鱼。
我已经分辨不清这是腥臭还是香甜。
“我想你应该抛弃你以前的饮食习惯。”
触手少女飘到我身后，她把她抓到的虾送进我嘴里，我不受控制地张开嘴，狼吞虎咽着。
直到我腹中的饥饿得到了缓解。
我看到的尽是蓝紫色的触手，犹如纷扬的柳絮飘在我左右。
少女的触手始终与我寸步不离。
我怀抱着这一缕缕妖冶的蓝紫色，隐约意识到我至今所吃的东西，皆为她的触手。
她以她身喂食我腹中的子嗣。
“我们…是什么？”
我的好奇心在一点点被她勾引起来。
我眼里的光景时常变换，她所见是否亦然？
所以她才会问我美丽是什么。
重获新生的我究竟与普通生物有何不同？除了躯体与感官的变化，我的思想又是否受到了扭曲呢？
“美丽的生物。”
终于她向我展露出第一个微笑，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。
又或许是我问的太过于笼统，以至于她无法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。
“那你从何而来？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并不是这世间的常理？”
从我死而复生至今发生的新事件在冲击着我的世界观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更真切的活着的实感使我不得再对这些事袖手旁观。
“这是进化的结果，这世上你未见过的事很多。你眼里的世界基于你的认知构造而成。而我的出现，我的存在，确实是事实。”
“我是指…好吧，换个角度，在你眼里，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需要捕食，进化，繁衍后代。”
“好吧。”
我环视四周，这个不到15平米的客厅，墙上的洁白染了苔藓的暗绿。
只有一个人住的家曾是我的天堂，本该在未来是囚困我灵魂的牢房。
我花光了我所有的存款。
现在的我一无所有，如果我还是一个人类，我将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继续生存下去。
“那我们以什么为食？”
“我以万物为食，而你，以我为食。”
我转过身看着触手少女，她的脸色毫无波动，只是像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。
我不知道触手少女切断她的触手给我吃是否会有痛觉，或许对她来说喂食我是为了保证我腹中的子嗣能够健康成长，然后繁衍她的后代。
“子嗣…多久才会诞生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这意味着我怀着一颗定时炸弹。
既然触手少女不知晓子嗣何时会破壳而出，那也代表她不知道子嗣诞生时会给母体带来什么样的痛苦。
但我的目光还没有展望到太遥远的未来。
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着，规划着明天后天该做些什么。
触手少女她还要干什么，我暂时没想多问，我只是静静地思考，思考我这死而复生的贱命。
我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落免费的午餐。
触手少女不会是救赎我人生的天使，恐怕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件养育她的后代的物品，待她的目的达到，我腹中的子嗣降临人世间，我大概就回归死亡的拥抱了吧？
夜…悄然而至。
我未曾感到困倦，趴在窗前望着无尽的水泥钢筋楼，子夜下的现代城市仍然灯红酒绿，看不见明月的天穹。
记忆中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场景已渐消暗淡，取而代之是科技飞速发展的灯光机械美感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触手少女幽幽出现在我的身后。
她的身上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腥味，来自深海的气味。
“江瑜。你有名字吗？”
“水月。”
“真让人意外，你竟然有这样一个意境美感的名字。谁给你取的？”
“人类。”
“奥…”
触手少女…不，水月之前接触过的人类，愿意给她起这样的名字，想必那个人类也曾把她当做好友多带吧？而今对方究竟是仍安然无恙，还是成为了水月的子嗣养料呢？
我不想过问，我怕那预示着我的未来。
“人类是一个复杂而又美丽的物种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但是人类并不完美。人类脆弱得不堪一击，就像你之前一样，一把刀就能轻易了结一个人的生命。一次地震，一次海啸，一次山崩，能轻而易举地夺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。”
“是。”
“对比大自然，对比我，人类是多么渺小脆弱。但是转头回顾我自己，一次天灾，一次陨石坠落亦能将我粉身碎骨。不论我们怎么进化，抬起头总有能够轻易碾碎我们的存在。”
“明天吃什么？”
我很不识趣地打断了水月的话。
让我一个刚刚自杀未遂的人去思考这些问题，怎么想都不合时宜。
“你又饿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我转身看着水月，抬起手，缓缓触碰到她的面容，如同果冻一样柔软：“镜花水月…你知道那个人类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？”
“我像水中的明月。”
“这其中的意境，你又能读懂几分？”
当然，这或许只是我的臆想，但在我看来，水月无疑是缺少人性的，她所思考的那些问题太过于远大而缥缈。
正如镜花水月所传达出来的词意一样，水月又是否在追求一种海市蜃楼般的东西？
生存？进化？繁衍？
与她的对话总结我大概能猜出这些。
“什么意境？”
她很好奇。
她那张缺少人性情感的脸上，却有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。
“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。水月，你能抱抱我吗？”
我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庞，心中生出几分叹惋之情，我们大概率只是萍水相逢一场。
“又累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好。”
她的触手鲜艳地绽放，暗紫色渗透我的衣装，吸盘攀驳于我的肌肤。
能够产生欲望是一个人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前提。
水月所担心的那些，至少等我美美地一觉醒来的明天，再去论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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